5月18日上午11时健康能量,连续搜救7天后,在张家界天门山翼装飞行失联的北京某大学大四女生安安(化名)遗体被找到。
据此前张家界天门山景区通报,5月12日,北京某文化传媒公司在张家界天门山景区取景拍摄极限运动短纪录片,一名女翼装飞行员在飞行过程中因偏离计划路线导致失联。
按照计划,安安身着白色大翼装,跟在同行队友蒋全(化名)后出舱,由蒋全拍摄她整个飞行轨迹。她进行了几次试跳,均成功打开降落伞着陆在山脚停车场。
意外发生在最后一次翼装飞行正式拍摄时。多名翼装飞行圈内知情人告诉记者,安安在飞行过程中,遇到云层遮蔽视线后偏离了计划航线,离开拍摄范围后失联,无法确定她是否打开了降落伞。
事发后,当地政府部门迅速开展搜救工作,调度消防队、蓝天救援队、摄制组、景区工作人员以及熟悉地形的当地村民第一时间开展联合搜救。一位参与搜救的蓝天救援队队员告诉记者,因天门山山形陡峭,林木密集,可见度低,而安安没有随身携带手机或GPS设备,定点困难,“搜救难度非常大,我们尽最大努力在找,希望有奇迹发生。”
但最终,奇迹没有发生。
意外失联
5月12日,安安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次在天门山试跳的视频,她飞过几座山峰,打开降落伞着陆在山脚停车场时,双脚着地滑行了一段距离,摔倒在道路边缘,险些撞上路桩,她爬起来摸了摸安全帽的带子,围观的工作人员跑去帮她拉住降落伞。
5月12日,安安在社交平台发了一张天门山试跳的照片。受访者供图
“对她来说几次预跳能着陆在指定降落点,这一次正式拍摄是完全可以完成的。”安安朋友秦峰(化名)告诉记者,拍摄地点选在天门山,他认为活动方肯定降低了非常大的翼装飞行难度。
圈内人士刘刚告诉记者,天门山路线是一条由蒋全和安安两人规划、试跳飞行多次的路线,蒋全翼装飞行次数达到了2000跳,在国内爱好者中算顶尖水平,“理论上讲在飞行路线的选择、计划开伞区域的高度和最后的降落点的选择都没问题”。
按计划在直升机飞到天门山上空约2500米时,蒋全与安安一前一后出舱,在下降过程中将控制翼装进入绕山路线,由蒋全拍摄她整个飞行轨迹,她将飞过几个山顶的摄影机位,再打开降落伞着陆在山脚停车场。
界面新闻记者注意到,9月22日,七牛智能刚刚更新了其招股书。实际上,七牛智能的上市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公司最初于2021年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递交招股书,意在纳斯达克上市,但最终未能成行。随后,七牛智能于2023年6月29日转向港交所,至此,其筹备上市的时间已超过三年。
5月12日,安安进行了正式的翼装飞行拍摄。张家界天门山是阴天,天气预报显示风力1-2级,多位圈内人告诉记者,这初步符合了翼装飞行的天气条件,但无法预测山间是否会突发大风大雾天气,飞行前需要再次判断。
在安安正式翼装飞行的视频中,身穿黑色背心的安安在整理、穿戴翼装和跳伞包。安安的朋友李力(化名)告诉记者,翼装是根据安安的技术水平和身型定制的,降落伞也需要自己叠的。上直升机后,她身着白色大翼装,跟在同行队友蒋全(化名)后出舱,
上午11时左右,蒋全降落在山脚停车场,发现安安没有跟上来。张家界天门山景区通报称,事发后摄制组和天门山景区立即调动两架直升机和多架无人机在所有可能降落的山体上空进行地毯式搜寻。
秦峰告诉记者,蒋全和参与拍摄的摄影师发现,安安在飞行过程中,遇到云层遮蔽视线后偏离了计划航线,离开了拍摄范围。无法确定她是否打开了降落伞,降落何处。
当天下午,秦峰接到求助电话,才意识到“可能出事了”,而安安没有携带手机或GPS设备,无法定位。
“她身上有很多极限运动的闪光点”
去年底,秦峰得知安安被北京某影视公司选中拍摄纪录片“中国玩极限运动的女性”。秦峰表示并不意外,他称安安是综合型的极限运动玩家,跳伞、潜水、滑雪和越野摩托车她都玩得很出色,“在我们几个微信群里,会看到她不是在这里跳伞就是在那里滑雪或者潜水,她身上有很多极限运动的闪光点”。
安安在迪拜跳伞。图片来自网络
安安在自己的社交账号里记录了玩极限运动的历程。在2016年大一寒假,她开始接触极限运动,最初是单板滑雪,后来学会潜水,考了自由潜水证书;2018年,她克服了自己的恐高心理,开始学习了风洞运动和跳伞,还获得了全国风洞竞标赛的第三名。
“为自己而活,我喜欢外面的世界,喜欢挑战自己,追求超越生理极限的感觉,也追求跨越心理障碍时所获得的愉悦感与成就感。”她在社交平台上写道。
安安也会记录下北京的秋天,三亚和菲律宾的海边,网友称她的照片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她会发玩抓娃娃机的照片,摆上一排熊娃娃,配文“夸我超厉害”,她和朋友约好下次一起抓娃娃。
2018年冬天,李力在迪拜的跳伞基地见到安安,她年纪很小,很活泼,会主动和大家一起交流跳伞经验,那段时间她的独立跳伞达成第200跳,李力记得她很兴奋,她说可以找教练学习翼装飞行了。
李力说,能感受到安安对极限运动的热爱,她很好学,平时交流的都是跳伞的经验。安安在第201跳开始翼装飞行,她身着一件拥有双翼的飞行服装和降落伞设备,翼装前窄后宽,形成一个膨胀气囊,她张开双手双翼气囊打开,控制身体和双翼角度、大小,能够形成一股升力带动往前飞行。
李力记得,安安最初是穿一件规格最小的翼装学习,今年3月在迪拜高空跳伞基地再次见到安安时,她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大翼装飞行,此时安安已经完成了500多次独立跳伞,其中翼装飞行超过了300次。“她能很好地在高空中保持身体平衡,做很多高难度动作,是世界上很多知名的翼装飞行员在做的动作。”
秦峰告诉记者,2019年初安安购买了低空飞行的跳伞装备,这需要完成上百跳高空翼装飞行后才能学习,她还开玩笑,“可以把旧的降落伞借给你了。”
翼装飞行经验或许不足
李力评价,安安翼装飞行在圈里已经是大神级的,她技术是很好的。
但也有不少圈内人指出,安安的翼装飞行经验或水平,或许尚未能驾驭天门山路线的难度。天门山是国内相对成熟的翼装飞行场地,山形陡峭,从主峰山顶的观光台起跳入悬崖,是一个不错的低空飞行路线。
“低空翼装飞行难度和危险性更高,没有容错率。”李力解释道,翼装飞行分为高空翼装飞行和低空翼装飞行。高空翼装飞行一般是从直升机上起跳,离地面高度至少在2000米以上,而低空翼装飞行在一个定点起跳,比如天门山的观景台就可作为一个定点,“高度飞行足够高,你才有时间去打开降落伞,一把伞有问题还有备用伞,但低空飞行没有容错,有人一辈子也没事,有人跳一次就出事了。”
2012年以来,天门山举办过八届翼装飞行世锦赛,每年都会邀请一批挑战者参赛。天门山也因此成为国内外翼装职业飞行员的训练场地,中国的职业翼装飞行员张树鹏接受采访时表示,他已在天门山飞了超过一千次。“可能每一个中国翼装飞行员都有飞天门山的梦想。”秦峰说。
2019年9月6日,湖南张家界天门山,2019翼装飞行世界锦标赛次日赛况。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资深翼装飞行人士刘刚介绍,安安作为非职业选手,这一次翼装飞行的路线和职业选手选择的并不相同,她从离地2500米的直升机上起跳,这属于高空翼飞范畴,整个飞行过程都是开阔的,难度大大降低,危险相对性也更低。
但这并不是一个纯高空的翼装飞行,从直升机起跳后,安安要飞行经过几个山顶的摄影机位,飞行高度下降到距离山顶300米,又进入低空翼飞区域,这需要她在高速下降过程中找准航线。
“从直升机跳下来,往计划的低空路线飞的这个过程,完成难度很大,”刘刚告诉记者,飞行员需要不断确认高度表,确认能够在800米左右的高度打开降落伞。“翼装速度快,开伞前需要减速缓冲,如果人没反应过来,有可能来不及开伞。”
“300次左右的翼装飞行还是太少,安安的总跳数还是不够。”刘刚直言,安安的翼装飞行经验在国内算不错的水准,但放眼全世界,她还是个新手,“我翼装跳伞超过1200跳了,依旧还是学习训练的阶段,安安现在应该还是摸索熟悉这件freak-3翼装的阶段。”
“路线理论上是没问题的,但安安的翼装飞行经验不足,去了一个陌生的不是开阔的环境,高度落差变低不少,过程中没有参照物,经验不足容易判断不好。”刘刚说。
“没带GPS和手机是一个疏忽。”多位圈内人告诉记者,这是每次翼装飞行都需要携带的通讯设备,放置在翼装前侧口袋里即可,“防止没有降落在指定降落场,可以联系基地派车来接,或直接报警求助。”刘刚称,在视频拍摄活动中,飞行员甚至会选择戴着蓝牙耳机保持通讯。
搜救第7天遇难
安安失联的消息在跳伞圈和极限运动圈的群里引起震动,“很震惊和意外,大家都在问可以做些什么,”秦峰说,跳伞圈很小,四五个群加起来不到两千人,“所以大家都比较熟悉,她是个比较好的伞友。”
群里好友几乎都在各个社交平台转发了求助信息,他们联系到在附近的救援队,蓝天救援队、长沙岳麓蓝天救援队和来自四川的民间救援队当天就赶到了天门山。
张家界天门山景区通报称,5月12日下午,当地政府迅速抵达现场开展搜救工作,调度消防队、蓝天救援队、摄制组、景区工作人员以及熟悉地形的当地村民第一时间开展联合搜救。“因为接下来两天都下雨,搜救难度非常大,”李力说,“我们一直在等消息。”
女子失联后,多方救援力量在天门山进行搜救。受访者供图
多位知情人士透露,安安参加翼装飞行活动前都需要与活动方签订“免责协议”。
记者多次联系该公司相关负责人,对方均表示,“目前不便接受采访,一切以官方信息为准。”
刘刚解释,“免责协议”是极限运动挑战者都会签订的,“毕竟我们都是经过训练的,跳伞基地只是给我们提供飞机带我们上去,跳出去之后完全是我们自己的行为。”
5月14日下午,蓝天救援队队员管福(化名)所在的两个班赶往天门山救援。他记得,天门山景区工作人员提供的监控视频显示,安安在下落一两秒后消失在画面中。
而安安随身没有携带手机或GPS设备,无法定位,给救援增加了很大难度,景区工作人员和活动方根据视频划定了搜救区域,包括了5座山峰。
救援队初步划定的救援区域。受访者供图
“盲搜,搞不清楚落在哪个方向,搜救区域很大,难度很大。”管福告诉记者,这几座山峰林木茂密因天门山山形陡峭,林木密集,可见度低,无人机只能拍到密密成片的森林,只能依靠搜寻队友沿着一棵棵树寻找,找完一座山峰需要一两天。
10多个救援队员坐索道进山,需要从天门山观景台放下100米的绳索,沿着陡坡往下走,管福记得,岩壁坡度有85度,壁上爬满青苔,踩上去很滑,时不时听见队友滑一脚的声音,“不敢看,怕一不小心滑下山崖。”
当天下起毛毛雨,树林里光线昏暗,山路泥泞,一踩一脚泥,搜救的速度快不起来。到半山腰处,管福和队友大喊安安的名字,山谷里不时响起回声,但没有人回应。当地村民由山脚向上搜救安安,管福从山顶一路往下遇到村民时都会问一句,“怎么样?”到晚上10点收队时,“都没有任何进展”,管福告诉记者,他才发现,脚上被岩壁上的蚂蟥咬出了血。
“我们每天下山心里都有一种失落感,我们每天尽最大努力在找,希望有奇迹发生。”管福说,两年前张家界曾发生过一位翼装飞行爱好者遇难的事故,“希望做极限运动的人要把生命放第一位。”
5月18日上午10时40分,参与救援的蓝天救援队队员告诉记者,“人刚刚找到,情况不行,应该是很久之前就去世了。”
张家界应急管理局工作人员介绍,遗体首先被当地村民发现,蓝天救援队队员向失踪女子教练确认,通过飞行装备,基本认定该遗体为失踪女子。目前,张家界警方已赶往遗体发现地点。
安安遇难的消息传回各个翼装飞行群里,“我们心情复杂,一个生龙活虎的人说没就没了。但每个人的追求和向往不同,可能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秦峰说,“至少现在父母能带着她回家了。”
2019年10月,在一个极限运动的自媒体专访中,安安提到,在接触极限运动后,经历了身边朋友受伤和离去,她主动签了一份人体器官捐献志愿书,她说,“希望一旦生活中有意外发生,也能尽最后一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
新京报记者 肖薇薇 实习生 张逸凡健康能量